女钢琴家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,特别是从客观效果上看,言行是矛盾的。上述事例的描述本身就证明了这一点:人们并没有关注她钢琴弹得如何动人,而是关注了她的“衣着”。本来,音乐会是以听为主、视听相兼的艺术活动,但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她的“衣着”,显然视觉效果被放大了,她被她的“衣着”推到了音乐之前。为什么?因为一般来讲,舞台演出时钢琴家,尤其是女钢琴家对自己的衣着,从演出服到发型、耳饰、项链、胸饰,乃至穿什么鞋子都会有讲究的。而这位女钢琴家一反常态,以不讲究为讲究,实际上就相当大地搅动了人们的好奇心,莫不研究她的这一举动。她的主观动机是否以此为策略吸引人的眼球,只有她自己知道,至少客观效果如此。接下来再看她的艺术理念——“人要隐于音乐的背后”是否妥当,是否具有实践的意义。
我主张——人与音乐同在。人不可能隐于音乐的背后,不管她的衣着如何。
也许女钢琴家的话有这方面的意思:演奏者应让听众只沉浸于音乐之中,不要让演奏者影响了音乐。这种出发点类似于音乐史上冷静忠实于原作的钢琴家们的主张,他们主张理性地忠实于原作,比如德国钢琴大师肯普夫。而另一派是炫技派,他们主张把个性部分夸张到极致以凸显其独特风格,比如朗朗。但这两者的主张都是与音乐同在的。因为不管是哪种技巧,音乐都是从钢琴家的手指间流淌出来的,人与音乐怎会分前后呢?
我还想到了一个名字——观音,音是可观的呀!并不仅仅是听的呀,尤其是就弹奏艺术讲绝对是一种魅力,是一种高境界。韩愈《听颖师弹琴》便有这样的描述:“昵昵儿女语,恩怨相尔汝。划然变轩昂,勇士赴敌场。浮云柳絮无根蒂,天地阔远随飞扬。喧啾百鸟群,忽见孤凤凰。跻攀分寸不可上,失势一落千丈强。”从音律听出这样可观的画面,并不仅仅是旋律本身引发的想象。这里显
然与弹琴人如何在现场弹直接相关。曾在电视看直播,身材修长婀娜的女演奏家,着一袭雪白且质地柔软的演出服,飘逸的乌发披肩,她一亮相便让观众为之倾倒。在弹奏中,当那悠长、轻柔、缓慢的旋律弥漫于大厅——“浮云柳絮无根蒂,天地阔远随飞扬”——她的身姿时而后仰,时而前俯,腰身舒展,雪白的演出服随着身子在流动,无时无刻不在刻画她那身体曲线的柔美;当曲调升高激越时——“划然变轩昂,勇士赴敌场”,巾帼不让须眉,乌发抖动,雪白的衣袖闪烁着,甚至额前那一绺短发恰似一个音符在跳动,成为音乐的一个部分。人、服饰、旋律和谐地融在一起。因为演奏,并不仅仅是给观众听或看的,这种活动本身也是演奏者以旋律在宣泄自己的情感,演绎自己的生命,为什么要隐于音乐的背后呢?正如一位音乐家所说:“音乐不仅仅是娱乐别人,而且还要表达自己。”
倘若讲究什么“人要隐于音乐的背后”,还讲朴素的演出服干什么,自己干脆在幕后弹奏好了。但事实上,谁都不会这样做。他们不但要站在舞台上,而且还要千方百计挑选服饰打扮自己。春晚著名造型师徐晶为了让毛阿敏唱好《思念》,特地跑了许多地摊,陪毛阿敏挑选时尚的裙子;为李谷一演唱《难忘今宵》,不但讲究演出服,而且还精心用网状纱饰以亮钻做成一朵大花斜插在李谷一头上。
其实,演出服饰朴素一点或华美一些都不大紧,关键是人、服饰、旋律三者要和谐。梁实秋在散文《衣裳》当中引用莎士比亚的名言——衣裳常常显示人品;还曾引用法朗士的话说——妇女装束之能告诉我们人文胜于一切哲学家。女钢琴家的演出衣着则更能显示其文化品味,它绝不是用来隐人的。
(徐江.南开大学文学院;300071 王从华.天津市第九十五中学;300381 安杨华.天津实验中学;3002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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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
授讲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