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三十多里路是没有问题的,只是我根本不认得返回的路。
老妇人指点我沿这条路一直朝东走,别走岔路就可以走回去了。“小心哟,这个季节山里有蛇。”她顺手砍下一截桑木枝递给我。
雷声从远处沉沉地压过来,闪电把天边的乌云撕开一道耀眼的裂缝。
我一边走一边看有没有经过的车可搭。一辆卡车嘶吼着爬上山坡,我拼命挥手,车从我身边呼地开了过去。
山下沟坳里,几户人家的窗格透出昏黄的灯光来。雷声越滚越近,大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瓢泼而下。我只得加紧步子,同时担心蛇会突然从路边草丛中钻出。
终于又有一辆小拖车开过来,这次被我拦下了。没想到,司机竞会是那个人。
去年夏天在马山,有一天将散集时,我在街上闲逛,看见了他。
当时,他衣衫不整地,r}}_靠在土墙根下,胡须很长,头发蓬乱,一副潦倒落魄的样子。他的面前并没有放乞讨钱币的碗,但我确信,他一定是又渴又饿了。
几步之外有个茶水摊,我去买了一杯水一决糕递给他。他无神的眼睛并没有因我的热心而闪亮,他甚至不抬眼看一看便自顾自吞食起来。“快散集了,要去哪里,你也该去了。”我随口劝了他一句,便走开了。
几个月过去了,虽然眼前这个人整洁而精神,但我还是认出了他。
“去马山吗?”我焦灼地问。
“去马山?”他迟疑了一会儿,让我上了车。
施车颠簸着,他燃着的烟头,红红的亮点忽明忽暗。
“你是马山人?”他问。
“不是,我在那儿见习。”
他有点失望:“我倒曾遇到过一个马山人呢,那真是个好人。”
“你去过马山?”
“去过。”
话题断了,黑暗中,他似乎笑了笑。开始下雨了,豆大的雨点叩打着车窗。
他忽然说:“说起来那次去马山,怪难为情的。那时我赌输了,输得精光,被撵出来,流落到马山。有个人给我水喝,给我东西吃,可惜我不认得她,要不,真得好好谢她。”
“就为了那个人送你一点水一点吃的吗?”
他不屑地看我一眼:“你不懂,那时候我心灰意冷,没脸回家,她劝我‘快散集了,要去哪里,你也该去了’。我听了她的劝告,回家了。后来再也不赌了。我真的很感谢她,要不是她那一杯水一块糕一句话,我现在还不晓得会怎样呢。”
我心中有掩饰不往的喜悦,想不到那件小事会对他帮助那样大。
他没有认出我来。我决定不提看见他潦倒情形的就是我。每个人都有尊严,我要让他拥有一份完整的助人的快
乐和自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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