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本细读与比较研究
“历史-家族”民间叙事模式的创新尝试
陈思和
,,可以大胆地说,这些作品集体代表了近几年长篇小说的最高水平线。当然好作品还是会有遗漏,但并没有错上,这七部作品中任何一部当选首奖我以为都是有充分理由的①。来自中国大陆、台湾、香港以及海外的评委各有所好,各抒己见,几轮投票,结果是莫言的《生死疲劳》荣获榜首。与上届首奖获得者《秦腔》的高度一致相反,对《生死疲劳》的评价不是没有争议。我起初也感到诧异,因为这部小说与上届获奖的《秦腔》在创作题材、历史观念、民间叙述立场等方面有高度的相似性,两者相继获大奖的事实,证明了新世纪以来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主流叙事———“历史-家族”的民间叙事模式获得了普遍的认可。但是我在指出这样一个创作现象时,自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:真正的民间精神只有一个标志,就是追求自由自在的境界。它将如何在作家的艺术实践中获得进一步的自我更新呢?当“历史-家族”民间叙事成为一种普遍被认可的主
。这两部作品都是通过家族史的
描写展现了半个世纪来中国农村的兴衰和巨变,表达了作家的眷恋土地、自然轮回的民间立场。《秦腔》是一部法自然的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②,其绵密踏实的文笔笔法,丰厚饱满的艺术细节,达到了一种极致的程度,如果以写实手段来描绘中国农村历史与现状的要求来看,《秦腔》是一部当代文学中很难超越的扛鼎之作;相比之下,《生死疲劳》在细节的考究与过程的描写上不如《秦腔》那样饱满,但是阅读《生死疲劳》时你的心灵仍然会感受到强大的冲击力和震撼力———如小说一开始,西门闹在地狱里忍受煎熬、大闹阎王
流叙事的时候,它是否还具有生命活力来突破自己,攀登更加高度的自由自在的精神境界呢?
问题可以从《秦腔》与《生死疲劳》之间
①第二届“红楼梦 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”的入围作品共有
七部:莫言《生死疲劳》,王安忆《启蒙时代》,铁凝《笨花》,张炜《刺猬歌》,曹乃谦《到黑夜想你没办法》,朱天文《巫言》,董启章《时间繁史 哑瓷之光》。但我觉得,同一时期出版的余华《兄弟》和严歌苓《第九个寡妇》都是应该入围的。②关于“法自然的现实主义”,我有另文论述:“沈从文、贾平
凹们的现实主义则是努力感受天地自然的运作旋律,读这部小说的感觉,就像是早春时节你走在郊外的田野上,天气虽然还很寒冷,衣服也并没有减少,但是该开花的时候就开花了,该发芽的时候就发芽了,你走到田野里去看一看,春天就这样突然地来到了。《秦腔》所描写的正是这样的感觉,自然状态的民间日常生活就是那么一天天地过去了、琐琐碎碎地过去了,而历史的脚步早就暗藏在其中,无形无迹,却是那么地存在了。这是真正的现实主义艺术
(见陈思和的魅力。”《论〈秦腔〉的现实主义艺术》,《西部
) 华语文学》2007年第3期。